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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茶
当神农氏张开味蕾时，茶树便从空中撑开了枝叶，当我们人类沉浸在味蕾——这种品尝中的幻想时刻，历史怀着对仁慈、虔诚的内心的敬畏，开劈出了茶马人通向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道路。茶马人在活着时生活在他们的幻象所孕育出的无穷的时间之土壤，而在他们死后，他们依然生活在他们的幻象之开劈出的图像之中。
1.神农氏依傍着一棵大树的渊源
植物的渊源就像吟唱中的任何一种传说，可以从风中飘来。在那个异常炎热的午后，神农氏像往常一样，已经行走了许多农庄，然后他钻进了林带，这也许就是潮湿而铺满苔藓的古代中国的西南方，准确地说是飘荡着无垠植物之谜的国度，神农氏像任何时刻一样对农事生活充满了神秘的兴趣，这也是他一生乃至将来所从事的职业。因为农事生活的忙碌，很快，神农氏就在苔藓地上睡着了。这显然是一次永恒不朽的睡眠，也是一次诗意荡漾的伟大时刻，在睡眠深处，他依稀已经感觉到了飘忽在他生命旅途中的那些叶片。尽管他的职业生涯已经让他邂逅到了无以计数的植物，绿叶、藤蔓、果实，然而，叶片的香味在那个午后突然入侵了他的梦乡。于是，他醒来了，比往常要醒来得早一些，因为那些叶片比任何时刻都像露珠，可以溶解他生命中的那些杂芜，也可以消融他疲惫的身体，同时也可以促进他农事活动的丰富性。
而他醒来时，睁开双眼，看到了身体之上的那棵树，已经张开了绿色华盖，这显然是一种重要的邂逅，神农氏将在他无限的人生中寻找到传说之树，当他恍惚中站在树荫下时，双手仿佛想伸出去，触抚到睡眠中一些浮现的痕迹和枝蔓，刹那间，一阵风吹来了。准确地说，一阵从苔藓地带上，从野栗树和松间荡漾而来的清风，顷刻间从他灵魂间拂过，几片树叶落下来，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神农氏用来烧水的土锅里，那是一只绘有花纹的彩陶土锅，它伴随着不辞艰辛、在辽阔的农事生活中巡视的神农氏，历经了世界上一切时间变幻，而今，彩陶土锅中突然飘进去了几片树叶。这是神农氏农事生活中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他站着然后蹲下地，他的双足已经触摸到了凉爽的苔藓，就在这一刻，他的味蕾同时也轻柔地，像孩子般张开了。他使用了竹钵，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器皿，它如今盛满了已经沸腾开的彩陶锅中的水。直到现在，我们依然能够感悟到不朽的神农氏所感受到的那一时刻：竹钵中的水经过了一阵荡漾后，慢慢地溶入了他的咽喉。
很显然，神农氏是历史上第一个用咽喉品尝到茶水的人，同时，他也是第一个发现茶树的人。自此以后，神农氏便开始将他的经历复述给了人类的故事。我们从神农氏的味蕾中，感受到了那棵茶树，它也许是数千年以前的第一棵茶树，从而，我们也会张开享受的味蕾，像神农氏在数千年之前一样，品尝到第一口茶水。这个传说已经在我眼前以各种形式出现过，当我们品尝着从各种器物中散发出来的茶叶香味时，我们一定不会遗忘掉神农氏的故事。在很久以前，人类就已经发现树叶的秘密了，在数千年的时光中，我们的人类依傍着植物的谜底在睡眠中不知道梦见过多少朵花的怒放，其中茶叶的绽放，像是时间中最甘甜的一种美德从畅饮中缓慢地飘来，如同神农氏的嘴唇陈说了几片树叶的谜底。
2．最为遥远的传说：诸葛亮手杖下的茶树
诸葛亮“南征”的时刻已经离我们太遥远了。在一个瘴气弥漫的时刻，也是诸葛亮率领大军南征的时刻，空气炎热的南糯山中，随处可见兽群们的踪迹和头盖骨头。士兵们一进入丛林，仿佛已经变成了毒瘴的涌体，他们倒在看不到边缘的毒瘴之中，仿佛就此想寻找到永不醒来的长睡之地。水木草和人的身体只要触及，仿佛就会进入毒气纵横的地狱之门。在南糯山，在所有南方似乎都潜藏着致命的剧毒。就在这一刻，诸葛亮举起手杖，在许多重大的时刻，只要他手杖朝着空中舞动，顷刻之间就会改变一切，所以，他的手杖也可以称之为魔杖。
魔杖此刻间朝着毒瘴弥漫的时间深处舞动了三圈，就这样，一个异常迷人的时刻来临了：在迷障的杂乱无序中，从潮湿的山地上突然间冒出了几棵树，它们嫩芽绽开，仿佛想倾尽所有的可能证实一个真理，仿佛想在诸葛亮的“南征”生涯中创造一个神话。毋庸置疑，人类所有的神话都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和地理环境中创造出来的。在这里，诸葛亮的手杖演绎出来了茶树，即人类植物史上的一个时刻，诸葛亮看见了那些嫩叶，他已经干枯而绝望的心灵在这一刻似乎已经看到了神仙递给他的魔法。
午后的火塘，战乱中频繁远征的炊具中开始飘忽着嫩叶，就这样，嫩叶经过沸腾，炊具中一片片茶叶荡漾在锅底，同时也把清澈的水染成了黄色。这就是魔法所绽放的茶水。诸葛亮命令战士们用各种器物畅饮炊具中的茶水，那些倒地的士兵们，那些已经被失语症折磨了很长时间的战士们，突然间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重又站了起来。这个魔法今天重又被我陈述着，犹如时间之谜已经澄清了普洱茶水中浸入过的事物，出入于时间的诸葛亮，在距离我们最为遥远的屏障中，突然间已经消灭了人类故事中的一次瘟疫，使其人类史中的身体重又获得了无限饱满的生机。当他使用魔杖时，仿佛在祈祷，我依然可以在今天的时间中倾听到他虔诚的祷告词：它们正沿着魔杖的闪光，刺穿了纠缠我们身体的妖魔。
沿用魔法改变人类历史，并使其获得历史的延续，是我们人类故事中最动人心弦的故事之一。征战中的诸葛亮之后还创造了用茶水洗眼，从而治愈了眼疾，我们从这个故事中获得了一种延续人类故事的魔法，此刻，诸葛亮仿佛离我们并不遥远，他的魔杖似乎使他获得了时间的奥秘，从而也使我们可以穿巡在无边无际的云南茶树的史迹中。在里面，每一棵树都有它的原址，与我们人类亲密厮守的秘史相联系。天色已渐渐暗淡下去了，诸葛亮“南征”中的幕布已经合拢。从茶器中微微散发的香气，在这个晚上将把我困在其中：茶，犹如被雨露所溶解的质色，随同那场伟大的“南征”留下了又一个神话的解读。（待续）
作者简介：海男，云南著名作家、诗人、画家，中国女性文学的代表人物，已出版作品30多部，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花纹》、《马帮城》、《夜生活》、《私生活》等，散文集《空中花园》、《我的魔法之旅》等，诗集《虚构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现为云南人民出版社大家杂志社编辑。2014年以《忧伤的黑麋鹿》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
